离开一个世纪之夜.

他把空饮料瓶丢进储物柜,摔上了柜子门。或许马上,或许十四年后,这个瓶子会发霉烂掉,但他关上这扇门,感觉像从一个世纪里离开。这个世纪里没有瓶子,没有灯,只有一盏又一盏,他年轻时做过的许许多多的梦。他才二十岁,却感觉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,走在一层雪上。人间是一个巨大的熔炉,他给这个炉子烧了二十年火,人挨人人挤人,人人都想往上爬,仿佛踹下去另一个人,就能得一点飞升。


从学校里出来,夜上三更,月亮挂在学校牌子檐上往下掉。他没回头看,有一只猫跳下墙自杀了,吐着舌头。于是他有点期期艾艾地思及薰。薰笑起来有点像猫。但比猫好看得紧。为这念头他喉头苦了一苦,开始悔恨把瓶子扔进了柜。他下午去车站送薰,本不大情愿,但不好拒绝。他一向不擅长拒绝(他)。路上薰跑到屋檐底下买了瓶冰水,冒泡的,用手捂得不太冰了,才递到他手里。

——


可他哪里知道怎么撬柜子?他连薰家住在哪里都记不住了,或者他根本没有家呢?


他有点顽皮了,顽皮地向马路牙子上的小台阶上走,如走钢丝绳。这条路上路灯很少,他像往地狱里走,长廊很长,没有灯。那只猫跟着他不走。真嗣恍恍惚惚地想,为什么呢,我都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,猫不该喜欢我。他从前跟薰走过这条路吗,那时候他握过他的手,有一点余烬冒着烟。他想起那个缸中之脑的实验。薰--你看,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--只是他年轻时许许多多做过的梦中的一个,同其他好梦噩梦一样不曾实现过。


薰轻手轻脚地摘掉他的耳机,偷偷地在他耳边说话,吻他的侧脸。手里的饮料还是很冷,他的呼吸也温热,在白昼的边缘夏季割开伤口比纸还轻易。薰说:







光标还在拼命跳。他的心脏经受了一些事情以后总是衰弱,他现在觉得光标跳的比自己的心要快。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心了。女孩们甩他一耳光的时候,为了解气时常这样骂他。


他写了很多年这个故事。但都无以为继。他每每写到这里,就无从下手。二十年里他的稿酬翻了几十倍,酒和烟灌进胃腔里,比他喝的风还多。但这个躲在硬盘深处的故事无可救药,他想了三百七十七条道路,从学校到车站再回到小巷,但想不出一句话,能端方在他的文稿结尾。


他要睡觉了。十一点四十四,作息如常运作,他想或许在睡觉的时候就能想出来,尽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了。


他合上眼。


有一个声音,打二十年来第一次穿进他耳膜。他没有恐惧,也没睁开眼,心跳却快的吓人,战鼓一样,仿佛要离开他。那并非情话,是他自己的声音,他还站在车站前头望破一眼,列车从未出发过,只有鲜亮的红色,和他拿的冰草莓汁一样红,只有他一个人了,嘴唇颤得要命,是他自己
















能不能不要离开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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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古不曾栖仙神